下一個希望能有趣點
「其實……」剛剛中途加入的大姊有感而發的說:「我懂你的感受。當初前男友的好,我也是把他當作理所當然。一直到他再也受不了,離開了我,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後悔。」
「真的!」後面額外加入的雙人組說著:「人就是這麼犯賤,要失去了,才懂得珍惜。可憐啊!可憐!」
大鼓靜靜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,直到告一段落,才繼續說:「不過,那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。
到了第四十天,那天是星期六。她非常守約的出現了。
『你好。』她說。
不知道為何,滿臉愧疚的我一聽到她的聲音便情緒潰堤,大聲哭了出來。看到突然哭泣的我,美代子有點不知所措,只是安慰道:『好啦!好啦!我也只是離開了一下下,有時麼好哭的。我當初就有說要四十天了啊!不管你當初莫名其妙生氣,我也可沒失約。』
我邊啜泣邊道:『我以為……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。我好緊張……好緊張……』
『好、好……』相較於我的驚動情緒,她異常的冷靜,只是微笑道:『沒事了,我在這。』
就這樣,印象中我整整哭了快一個小時。而美代子從頭到尾都很冷靜,只是默默地陪著我,拍拍我的背,試著平撫我的情緒。
『好想死。』過了一陣子,我說。
『為何?』她問。
『不知道,我一直覺得活著好困難……』
『這樣啊……』她伸了伸懶腰,用一種輕飄飄的聲音說著:『大鼓,如果你煩惱的這一切都消失了,你未來會想做什麼呢?』
說到未來,不知為何,一股莫名火又再次油然而生,我不禁大聲說:『我哪知道?我連自己到底能多活幾天都不知道,為何要跟輔導老師一樣,在那邊未來、未來的!難道講未來、難道讀大學,現在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嗎?爸媽就不會吵架?』
她沒有被我的怒氣影響,只是搖搖頭說:『解決不了,但可以讓你有解決的動力,不是嗎?』
『我……』聽到這邊,我不禁語塞。說真的,當時的我,連一絲絲的未來期望都沒有。只想著過一天算一天,如果不小心死掉更好;或是能夠找到一個契機,讓自己能不顧一切的犧牲自己,那該多好。所以只要有人問到未來,我總是會莫名的憤怒,像是被說到痛處,這種對話每次都會讓我勃然大怒。但這次,卻讓我不得不深深思考她那句話的涵義。
但不知道是不是哭傻了大腦,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。我那時竟然就這樣算是對她告白了:『我不知道……我現在……只想跟妳在一起……』
『喔?』
『我不知道未來,我不知道夢想,但我知道,我想跟妳在一起。』我用充滿肯定的語氣說著。
『這樣啊……』
我像是喝醉酒一般﹐不關三七二十一的說著:『真的!我發誓!我無法控制未來,我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但是我……』
『好啊!』她打斷了我,說:『那我們私奔好了!』
這句話對高中生來說根本是天方夜譚,現實根本不會出現,如同傳說中的字眼。讓我不禁吱吱嗚嗚地再三確認:『妳說私奔?是那個私、那個奔嗎?是我想像中的那個私奔嗎?』
她依然保持著一貫的鎮定,只是淡淡地說:『應該……跟電視上的有一些差別吧?或許吧!誰知道。』
『一句話。』她說:『走不走?』
『走!』我說。
就像是小朋友的大冒險一般,我什麼也沒帶的,隨著她離開了橋,甚至關掉了手機,暫時中斷了家人與我的聯繫。就這樣跟她搭著車,離開了待了十多年的小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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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哇靠……現在的年輕人真的超猛的!」小說家讚嘆道:「高中就懂私奔,還跟大姊姊私奔。這種機會永遠都不屬於我……」
「真的……」眾人讚嘆道。
「這女的也很猛耶!」大姊說:「誘拐未成年少男,都不怕出事的。現在外面街上一堆攝影機不是?」
大鼓想了想,說:「說真的,回想起來,總覺得她有種不顧一切的感覺。就像……就像她為了我,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感覺。」
「你們出去多久?有回家嗎?」Switch男問道。
大鼓回答:「當然有回家。我們也只是出去兩天一夜而已。當時就是住在這附近的飯店。」
一說到飯店,眾人驚呼連連。
「等等!」大鼓快速制止大家的胡思亂想,說:「那天晚上,我們一進房就倒頭大睡。她甚至警告我,睡覺的時候不准離開我的床。害我憋著一泡尿睡覺。但那天我倒是很快就睡著了,可能因為那天玩得太累了。」
眾人再次因為『玩得太累』而驚呼。
大鼓不得不再次解釋:「這兩天,我們去了很多地方,她帶著我去了像是美術館、音樂廳,甚至Pub聽歌還有居酒屋。很多地方對我而言都是第一次去。她說:『沒騎過馬,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馬。你只是接觸的東西太少,所以才不知道要做什麼吧?我就帶著你到處看看,說不定總有一兩件事情是你感興趣的。』當時的我,可能是目前為止最幸福快樂的我。」
「你說的居酒屋,就是這裡嗎?」我問道。
「對。」大鼓回答:「那個時候,我深深為你的廚藝與這間店著迷。心想,如此簡單的店、如此簡單的料理,怎麼能夠帶給人如此幸福的感覺。我也好希望擁有這樣的一間店,一間能夠帶給人幸福的店。」
我微笑道:「哎呀!年紀這麼小就這麼有眼光。」
「真的!」大鼓正色道:「第二天晚上,我甚至要求美代子再次帶我到你的店裡來。也是那次,我才深刻記得春鹿這酒的。因為美代子告訴我,這酒是如此的特別與美味……她希望我十八歲之後可以自己來品嘗。我雖然當時急呼希望她能在我十八歲那年陪我過來喝,但她一直沒有正面回答我。就這樣,一直到今天,我終於來品嘗到了春鹿,一個人品嘗。」
「等等。」大姊問:「你怎麼不多說說你們在這兩天做了哪些事呢?」
大鼓想了想,說:「不知道為何,越是甜蜜的回憶,回想起來越是痛苦。所以還是讓我跳過吧!而且,應該沒多少人對開心的故事有興趣吧?」
大鼓接著說:「但倒是可以說說第二天晚上的事情,是在你的店裡。我們兩個靜靜地坐在現在這個位置,吃著你的燉馬鈴薯,配著……她喝春鹿,我被強迫只能喝可樂。
她跟我說:『大鼓,你有什麼感想嗎?』
我興奮的跟她說:『我想,要是我真的能夠順利畢業,我一定要來這邊跟老闆請教,當個學徒。總有一天,我也要開一間像這樣的居酒屋!』
她用一種鼓勵的眼光看著我,說:『看來,你終於找到了你想做的事情,加油啊!』
我看著她,靦腆說著:『那都是因為妳啊……謝謝。』
她笑道:『不客氣,死小鬼。』
『那……』她想了想,說:『我們來約定好了。』
『什麼?』
『我們約好,五年後,在這間店中相聚。然後你必須告訴我,你有努力朝著你的夢想一步一步邁進。不管跨出多少步,至少你的道路是朝著你的夢想前進的。』
『什麼啊?你這樣講好像輔導老師喔!』
『好啊!那你到底要不要跟輔導老師約定一下。』
『可以啊!』我舉起手,說:『我發誓,我五年後依然會朝著開一間會讓人幸福的居酒屋的路上邁進。絕對不會讓妳失望!』
『太好了……真的……』她輕輕撫摸著我的臉,語帶感性的說著。那時候的我,真心覺得只要這麼做,到時候她一定會非常開心的!而我,只要她開心,我肯定也會開心。
『好!』她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,站起來說道:『也該回去了!感覺你父母也快瘋掉了。』
就這樣,我們的旅程結束了。
一路上,我們完全沒有聊天,只有非常簡單的指引與方向確認。我每偷看她一次,就覺得我離她更遠。沒多久,我們安安靜靜地回到了我那寧靜的山城老家中。
回到了那座橋上時,我們都下了車。站在橋上的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,甚至不敢說。我深怕只要我說錯一句話,她馬上就會轉身離去。雖然我的思緒飛快地尋找著能開口說的話,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就這樣,沉默的空氣包圍著我們倆。
她先開口說:『你要加油。五年後看你表現啊!』她微笑說著,但在那微笑之下,似乎藏著許多的秘密、許多的痛苦。
『我真的很喜歡妳。』當時的我再笨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,眼淚不聽勸的跑出了眼眶。
『你還年輕,肯定可以找到更好……』她依然冷靜地說著。
但失去理性的我,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語,大吼著:『我不想要更好的,我只想要妳啊!』
『傻孩子……』
『對,我就是傻!我笨!我不知道我的未來,我什麼都不知道,但我知道只有妳真心了解我!但為什麼……為什麼……』我越哭越淒厲,已經哽咽到說不說話,只能雙手握拳站在原地看著她。
她再次輕輕嘆了口氣,說:『因為世界不是繞著你轉,更不是繞著我轉。』
『其實我也要謝謝你。』她說:『謝謝你陪我度過這麼開心的夏天。我真的很感激有你的陪伴,真的。不管別人會怎麼想,我都不會後悔。』
『謝謝。』她終於也滴下了淚。
我看到她的淚水,瞬間想要衝過去緊緊抱住她。但她只是舉起手擋住了我:『別過來,別讓事情變得更難。』她快速的拭去淚水,再次微笑道:『快走吧!爸媽在等你。』
『明天可不可以……』我做著最後的掙扎。
『聽話!』她說。
我只能乖乖地轉頭朝著自己的家離開。
『我會想你的。』一句幾乎聽不到的話語在空中漂流著。
說也奇怪,我回家後。我的父母完全沒有因為我的不告而別對我破口大罵,只是異常體貼的問我有沒有怎樣、需不需要什麼東西。就好像,他們忽然想通了什麼事情一樣,決定改變一切。直說:『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』
就好像第六感一樣,那天晚上,我感覺到似乎再也見不到美代子了。但約定好的事情就必須做到。我強迫自己相信,只要我努力朝著目標邁進,她五年後一定會再出現的。但在床上,我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隔天,我跟我父母說出了我對未來的想法。說想進餐飲學校,說想之後開一間居酒屋。雖然他們表情上看起來有點不願意,但也只能尊重我的想法。
從那天起,我依然每天到橋上等著。但從此之後,再也沒看過她了。
不過也從那天起,我不再猶豫與鬧自殺。全心全意的朝向我的目標邁進。五年後,也就是今天,我順利的從餐飲學校畢業,也準備開始找個地方實習。我真的、真的好想親口告訴她,我還在朝我的夢想邁進……」說到這裡。大鼓不禁眼眶泛淚。
「五年嗎?她真的很奸詐。」我隨口碎碎念著。
「你都沒跟她要個連絡方式?」Switch男問。
小說家搖頭插話道:「處男就是處男,問這個有什麼用?」
Switch男聽到這話,不禁怒急攻心,大聲道:「你說什麼?你又多厲害?」
就在兩人準備吵起來之際,大鼓站起來擋住了兩個人,急道:「沒有啦!因為當初我覺得要是問了,她不回答或是說謊,我一定都會受不了;不問的話,還可以讓我抱著飄渺的希望走下去。加上如果她有意願想見面或是想聯絡,肯定也早就主動跟我說了。所以,我也就完全沒問她那個問題。」
沉默了一陣,我正準備宣布散會之前。小說家忽然跳起來說:「對了!大鼓,如果不嫌棄,你要不要留在這邊學習?」
「什麼?」大鼓抬起頭,迷惘的看著小說家。
「等等!你自作主張說什麼啊?」我對著小說家皺眉道。
「對啊!」小說家眼睛發亮的說道:「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喊生意越來越好,一個人太累了,希望多找一個人幫忙。那你乾脆就找大鼓就好啦!反正他也是要找地方學習居酒屋的知識。與其讓他去別的地方實習,不如就讓他來這『夢想中的居酒屋』學習不是更好?還可以順便等美代子,你們都約在這裡了,總有一天也可能在這邊相遇。」
「你怎麼忽然這麼聰明!這樣真的太好了!」大姊開心認同地說:「這真的是一舉數得的好主意,就這麼決定吧!而且,下次我來,多了個小鮮肉看,總比只能看到你這歐吉桑好太多了。」
「喂、喂!你們幾個站著說話不腰疼。」我嘆了口氣,轉頭對著大鼓道:「好啦!好啦!我的確是有想要找個人幫忙的念頭。不過,我還是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。大鼓,你自己覺得呢?」
大鼓低著頭,囁嚅道:「當然,如果您願意收我做徒弟,我絕對會非常開心的!而且我一定會非常、非常努力。開一間像您一樣的居酒屋真的是我的夢想。只是……只是也要您願意……」
我盯著大鼓看,心想他倒也跟我滿投緣的。便對著大鼓說:「好吧!如果你真的覺得可以,我倒是能教你一些料理跟酒的知識。只是拜託學成之後可別開在這間店的旁邊啊!」
「當……當然!」大鼓立刻站了起來,九十度鞠躬道:「謝謝老闆……不對,謝謝師父!」
「叫師父好老喔!」我搖頭道:「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就好。」
在眾人的鼓譟之下,這件事情圓滿的落幕了。聽了個故事,就莫名多了個徒弟跟幫廚。
曲終人散之後。我才發現,原來最角落的地方還坐著一名女子。等到大家都離開了,她才走向櫃台,遞出了一張沒密封的信紙給我。她說:「謝謝你,希望你找個好時機幫我把這封信給大鼓。當然,我希望您先看過,再決定何時給他。」
我不禁懷疑道:「請問妳就是……」
她馬上搖搖頭,說;「不是。」
我還來不及進一步追問,她留下幾張鈔票後便快速離開了店。等我追出了門外,已經看不見她的蹤跡。在凌晨的寒風中、霓虹燈下,我把信攤開看一遍又一遍,一股沉重的負擔感湧上心頭。
「真的很奸詐,這女人。」我嘆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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